PRODUCTION The Tempest [Baofengyu]
Data Type:production background
Author:Wu, Hsing-kuo
Title:A Tempest Attacks the Lone Island [Baofengyu qinxi gudao]
Source:The Tempest Performance Program (Twenty Years of Legend)
Place:Taipei
Publisher:Contemporary Legend Theatre [Dangdai chuanqi juchang]
Date:2006/10
Pages:12-13
Language:Chinese
Abstract:Remounting The Tempest, the artistic director Wu Hsing-kuo describes the historical background of Shakespeare's creation of The Tempest in the Age of Discovery and shares his opinions on Taiwan as a lonely island over the past 400 years as well as at the present day.

身著紅色法袍的魔法師波布羅,高高地站在孤島呼風喚雨,他製造一場暴風雨和船難,令仇人喚醒良知,並成全了女兒與仇人兒子的美好姻緣,在愛與和平下,以溫馨歡喜的喜劇收場。

這是 2004 年當代傳奇劇場創作的大戲《暴風雨》,當時正逢總統大選的激情,整個台灣島面臨族群仇恨,歷史的巨輪繼續往前推動,但人類最原始的人性鬥爭從來沒有退場。

鄭和下西洋遇見英皇艦隊

選擇戲劇題材與創作者所處的時代背景息息相關,《暴風雨》也不是莎士比亞虛構的。源起,1492 年哥倫布追蹤落日航向浩瀚海洋,發現新大陸,1520 年葡萄牙人麥哲倫自大西洋進入太平洋,繞駛地球一圈,引發歐洲各國進行海權爭霸,尤以英國向外拓張殖民為甚。1609 年一艘英國移民船經百慕達大海島觸礁沉沒,倖存者描述水手旅客恐慌情景,並說島上受魔法控制,有鬼妖出沒。

《暴風雨》為莎士比亞晚期力作,大約完成於 1611 年,據說當時的莎翁極可能受到船難的啟發或影響,這是《暴風雨》西方版的詮釋。

至於東方傳奇版,則是脫胎於鄭和下西洋,1421 明朝永樂 13 年,三寶太監鄭和領數百艘船,一波一波出海宣揚大明天子國威。兩年間,六次航海橫渡印度洋、非洲,繞過好望角、加勒比海到北美洲與北極,又南下合思角跟南極、澳洲、紐西蘭,再橫渡太平洋,畫出精確的世界全圖,再經六十二個群島,一萬七千多個島嶼,隨後開啟了海上活動和清朝閩南泉州一波波的移民潮。

1623 年荷蘭聯合英屬東印度公司以經商名義佔據台灣,1662 年明末孤臣國姓爺鄭成功接收熱蘭遮城(台南安平古堡)將荷蘭人趕出台灣,1684 年施琅率領清軍攻台,台灣正式納入滿清版圖。1894 年日本侵佔台灣,1945 中國抗日戰勝收復台灣,1949 年蔣介石國民黨政權自大陸流亡困守台灣,這個海上孤島,四百年來從未停止上演政治鬥爭。一群人打垮了另一群人,一群人奴役了另一群人,他們強取豪奪,只想從中得到資源,吃得開而已。

有人說,這是莎士比亞晚年懺悔之作,冀圖藉由故事的主人翁波布羅之口,揮別其藝術生涯,也以充滿寬恕和解的胸懷,告別一向肅殺慘烈的悲劇書寫(例如《馬克白》),同時,暗示英王詹姆士一世在解讀暴風雨時,能對號入座,放下矛盾與對立,為地球和全人類的和平祈福。

這是個充滿噪音的孤島

海洋孕育了島嶼,卻也是我們心靈的監獄,將我們深鎖其中。原著中,島上的原住民和精靈受到外來魔法師的控製,而魔法師原是迦南國主,被浮世國王阿龍梭放逐海洋,一連串的仇恨結成一團烏雲罩頂,黑雨終傾而下,原住民、精靈、水手、國主、魔法師,都在吶喊,這個心結被相愛的王子與公主給解開了。

可愛善良的米蘭達公主從未見過陌生人,看見一群外表衣冠楚楚卻內心詭詐無比的文明人,她天真讚唱:

從未見過的奇妙景象,多麼高貴的人啊
愉悅的神情,光鮮的衣裳
新世界給了我憧憬希望
美好人間,勝過天堂


她甜美的歌聲,擴充了人類的心靈。不論犯下多少齷齪事,莎士比亞傳達了對人類永恆的熱情。而莎士比亞的腦中,更建構了一個完全公平正義的烏托邦,也藉由憨厚的老臣岡札羅說出內心的理想國:

倘若是讓我來統治領航 再不分貧賤高低富貴樣
再不用學問買賣與經商 大自然賜我豐饒供養
能建起精神世界偉大殿堂 皇宮花園法院監獄
階級婚姻制度都將廢止 再沒有搶劫、詐騙、貪污、竊盜私飽中囊
族群間和平共處相安無事
免工作得溫飽幸福天倫享
人人平等相待,不再趨炎附勢
自由二字將成為最大理想


四百年前或四百年後,這個理想國都不曾出現,也不會出現,除非在傳奇的舞台,由一群演員精靈幻化出的場景,魔法師說:「這些虛無飄渺的熱鬧場面,不過是憑空交織出來的一場夢幻,無論是海上孤島,還是雲霄樓台,偉大殿堂,地球上的一切都將煙消雲散,不留半點痕跡。」

把島還給原住民

魔法師最終於放下權杖,回到故國,把島還給原住民。在《暴風雨》一劇中,原住民代表河川山根和土地,人類因私慾破壞了大自然的和諧,如今因放下而饒了大自然的生機,一切魔咒解除,換來了自由,悲劇開始,喜劇收場,島歸還原住民。莎士比亞為人生舞台寫下最後幾行詩,也成了世紀的傳頌:
我從此撇開空空的兩手,將魔法盡行拋丟
不再被幽符禁錮,再沒有精靈為我奔走
重拾故我,重返故土,不再做權慾之囚
赦免舊日的過失 毋庸庇求內疚
解脫靈魂之枷鎖 乞上蒼寬撊,讓我仇恨解脫
憑著大家善意的鼓掌 賜我和風一口
送我上蓬帆歸舟 容我告別今日的舞台
曲終人散,放我自由


演員戲唱得再精采,也有落幕曲終人散的時刻,上台熱情,下台優雅,人生本來就是一個大舞台,各自扮演好角色,才有資格留在台上表演接受掌聲。我自創古琴和崑曲唱腔,抒發內心深沉的情感,常哽咽而難以為繼。去年演完後,我正在卸妝,有一位家長著急地牽著六歲的小女孩來後台找我,他說小女孩看完最後一幕,感到依依不捨而哭得無法勸止,因所有演員都離開舞台,我捧起她的小手安慰她:「不要哭!這是魔法師變出來的戲,明天我們還是會出現在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