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DUCTION Othello [Zhenfeng duijue]
Data Type:review
Author:echocd
Title:080922 Godot Theatre Company's Othello [090922 Guotuo juchang Zhenfeng duijue-Othello]
Source:Audience's Words [Taixia renyu]
Publisher:Yam Blog
Date:2008/11/3
Language:Chinese
Abstract:The reviewer analyzes the script, directing, actors, the stage, music and lighting.
 劇名:《針鋒對決-Othello》
團體:果陀劇場
時間:2008/09/22 19:30 PM
地點:城市舞台
前場:奧塞羅-李立群 伊阿茍-金士傑 苔斯狄蒙娜-蔡燦得 凱西歐-何戎 愛米莉亞-呂曼茵 羅德列哥-舒宗浩 勃拉班修-鄧志鴻 蒙太諾-巨炮等
製作:原著-莎士比亞 修編-李立群、金士傑、梁志民、王友輝 導演-梁志民 舞臺設計-高豪杰 燈光設計-曹安徽 服裝造型設計-靳萍萍

劇本
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之一《奧塞羅 Othello》,刻劃「嫉妒」於人性的負面影響,由於主題明確,情節發展單一-即伊阿茍毁滅奧塞羅,故人物角色突出於事件之上,伊阿茍的陰沉詭詐、奧賽羅正直自卑,鮮明性格清晰可見,而內在性格得以分明,絕大部分使用語言來表現,特別是大段獨語、旁白之時,人物心思、行動從中和盤托出,角色形象亦在言語中逐漸成形。

所謂「針鋒相對」,不在主角你來我往的口舌爭辯,而是善惡立場的不一,大量各持己見自剖心境的說白實為必要。莎劇語言特色,往往在平白直述的語義上增添許多形容修辭、豐富想像譬喻,使句子顯得長篇且華麗。果陀《針鋒對決-Othello》劇本以梁實秋中譯本為基礎,保留大塊獨白、繁複修辭語句,例如:

「地獄和黑夜所孕育出一個孩子,他名字叫做罪惡,將要誕生在宇宙的光明中……」
「您要留心『嫉妒』啊,那是一頭長了綠色眼睛的怪物,它不會一口把你吞了,可是卻會一刀一刀地把人給凌遲。」
「多疑的人不需要什麼理由,只是為了嫉妒而嫉妒,嫉妒是一個憑空而來、自生自長的怪物。」
「我要像北風一樣自由的說話……」

並刪整中譯本過於瑣碎的段落,使之適宜舞臺演出,貼近現代說話方式,對於莎劇語言與現代口語之間的轉化修編,可謂流暢無生硬。

導演
劇中伊阿茍多次大篇幅的獨白,與換幕切合的恰到好處(又,第二道幕後上演著苔斯狄蒙娜私奔、奧賽羅-苔斯狄蒙娜結婚,舞臺前方伊阿茍獨立,冷冷的如鷹狩獵。快速多重的敘事手法,增加伊獨語畫面,同時交待前情),其陰暗內心,只有幕降、隱身在黑暗才顯露,又因亳不隱瞞地攤在觀眾面前,不意間眾人竟成共犯;奧賽羅和勃拉班修法庭一場,導演讓兩人面對觀眾各述己見,此刻觀者又化身具象的裁判。觀眾從原本旁觀看劇,無知覺地,參與了劇中行動,成為隱形的劇中人。

最後結局,安排奧賽羅-苔斯狄蒙娜倒臥床上,伊阿茍被絞死半空中,背景響起壯大音樂至終場。這畫面過於驚悚,導演似乎要人親眼目睹,善惡兩方因嫉妒招致死亡的血淋淋慘案,頗有「惡有惡報」教訓意味。只是如此設計稍嫌刻意。

舞臺美術
《針鋒對決-Othello》演繹嫉妒如何導致瘋狂和毁滅,走向煉獄般不可挽回的悲劇,劇中種種皆不見希望,或有鑑於此,舞臺、燈光、音樂各設計上均呈現一股令人不安、喘不過氣的氣氛。音樂部分,也許著眼全劇主角間交手(也是劇場界重量級演員的過招),開場、下半場啟幕、終場音樂聲勢震撼,企圖營造巨大壯闊之感,置觀眾於其中載浮載沉。伊阿茍獨白,背景傳來印度引蛇人悠悠笛聲,這笛聲伴隨著伊阿茍賣乖話語幻化毒蛇般將鑽噬進聽者骨子裡。

舞臺投影布幕的海浪圖像,隨著劇情進展,由開始的規律起伏波浪,漸漸變化成不可辨的奇異形狀,用色亦越顯強烈,詭譎變形圖狀暗喻人心難測。街道樓房如積木般依場景需要不斷地分合重組,巨大塊狀移動換景,卻不失簡便;佈景以灰色為主,不見明亮色彩,從中亦不見希望。

打在兩個主角身上的燈光各有深意,伊阿茍展現陰沉心計、準備見縫插針時,多採綠、藍冷色系,示意森冷幽邃不可捉摸;相對冷燈系之不寒而慄,投射奧賽羅多是紅色,這紅色可以是熱情,說明他個性中的溫暖;或怒火,如中場結束前,奧和伊一前一後走向舞臺中央後方的紅色閃燈,配合著氣勢壯大的音樂,那盞燈無寧更像嫉妒煉獄之火;更常見的是死亡宣告,如苔斯狄蒙娜、奧賽羅、伊阿茍先後喪命,全場紅光籠罩。

值得一提是,伊阿茍幾處獨語或指使他人時,地上呈現九宮格正方形光影,人立於其上彷彿立足棋盤,棋盤狀燈光代表伊阿茍縝密佈局的心思,苔斯狄蒙娜、凱西歐、愛米莉亞、羅德列哥等人,都是他用來鬥垮奧賽羅的棋子而已。九宮格狀燈光作了最佳的無聲劇情詮釋。

演員
李立群、金士傑透過服裝造型設計的假髮、假鼻子、臉部特殊化妝而變身外國臉孔,費力妝扮不單是接近人物設定,更有助脫離「觀看李立群、金士傑」印象。兩人表演最迷人之處在於口條。僅僅說臺詞,其中已飽含張力,雙雙說話的輕重快慢、抑揚頓挫,分寸精準拿捏,著實享受。除金士傑於第一場同羅德列哥的對話,速度稍快,必須高度專注才能聽清楚外,其餘皆得當;李立群說白一路低沉有力,重點字句刻意放慢、加重,直到嫉妒心起、憤怒繼而殺妻,才出現較大的聲音起伏,不過,相較本劇搶眼的反派角色,其肢體語言要來得收斂許多。

其他演員,蔡燦得受了奧賽羅冤枉時的不可置信、傷心落淚、哽咽委屈、臨死掙扎的情緒變化層次明顯,呂曼茵揭開真相時幾近歇斯底里的表現,舒宗浩忠厚老實外型很對被伊阿茍耍得團團轉的傻氣,稱職綠葉表現均不可忽視。

莎士比亞《奧賽羅》文摘:
第四幕 第三景
德:……伊米利亞,世界上有如此無恥的辱沒丈夫的女人麼?
伊:這樣的女人也是有的,無疑的。
德:縱有世界大的利益,你願幹這樣的事麼?
伊:怎麼,你不幹麼?
德:不,我對光天發誓!
伊:我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幹這事,我要幹也是在暗中去幹。
德:有世界大的利益,你便幹這樣的事嗎?
伊:世界是很大的東西;為了這樣一樁小罪惡,這是很大的代價了。
德:說真的,我不信你肯幹。
伊:說真的,我信我一定幹,幹完之後再圖補救。當然,僅僅為了一隻聯鎖指環,幾尺蔴紗,幾件袍子,裙子,帽子等等的小恩小惠,我是不幹這事的;但是若把全世界都給我,誰不願令丈夫做烏龜隨後再令他做皇帝?我甘願因此冒入地獄的危險哩!
德:雖為了世界大的利益,我若犯這樣的錯誤,天罰我。
伊:怎麼,錯誤也不過是世人眼中的一樁錯誤;既為了你的辛苦而把全世界賠補給你,那錯誤也便成為你自己的世界中的一樁錯誤,你自可很快的糾正過來。
德:我不信有這樣的女人。
伊:有的是,足有一打;還有更多的,足夠把她們換來的世界給充滿私生子。
(梁實秋譯,《莎士比亞叢書 中英對照 四大悲劇》,遠東,1999 年 10 月版,頁 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