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DUCTION A Story of Love and Feud [Bian hua]
Data Type:production background
Author:Chen,De-li
Title:Mengjia, Zhang-Quan Feud, and A Story of Love and Feud [Mengjia zhangquan pan Bianhua]
Source:A Story of Love and Feud Performance Program
Place:Taipei
Publisher:Holo Taiwanese Opera Troupe [Heluo gezixi]
Date:2001
Language:Chinese
Abstract:The play is set in Taiwan's prosperous harbor Mengjia the mid-nineteenth century, against the background of two feuding communities comprising of immigrants from China's Zhangzhou and Quanzhou respectively. It bespeaks the value of free will and true love.

河洛新戲《彼岸花》脫胎自莎翁愛情悲劇《羅密歐與茱麗葉》或譯為《殉情記》的故事架構。《殉》劇的場景落在約十五世紀中葉義大利的美麗城市維羅那,《彼岸花》的舞臺在十九世紀中葉台灣繁榮港埠艋舺。《殉》劇以蒙太古和卡普萊兩戶大族的世代仇恨為悲劇發生的宿命背景,《彼》劇及以漳泉兩大移民族群的分類械鬥為悲劇發生的必然背景。據考證,《殉》劇確有其人其事,《彼》劇純屬虛構,但在類同歷史背景下發生相似故事,應具可以比對類推的說服力。這裡容我將《彼》劇假設的時空背景與歷史事件,略做解述。

「艋舺」是原住民語 Mamkah 的河洛語譯音,是獨木挖空,兩邊翼以木板的小舟,昔時前來交易的原住民艋舺蝟集淡水河一隅,漢人遂以艋舺名之,日人據台後,以日語諧音改做「萬華」,但兩個名稱並用至今。

艋舺果真發生過《彼》劇的漳泉拚事件麼?當然,大的分類械鬥有咸豐三、六、九年三次,甚至蔓延整個北台,而前前後後的零星衝突,即隨時隨地發生,《彼》劇的衝突情節只是小 Case。征戰的破壞是殘酷的,就是因為慘烈的漳泉械鬥,使得艋舺元氣大傷,由盛而衰,加之外商移館大稻埕,瘟疫流行,再往後的河道淤淺,艋舺就一蹶不振了,直到一個半世紀後的今天,都欲振乏力,這是後話。漳泉械鬥是何時開始的?就像司馬中原的小說《流星雨》描述的,從漳泉籍尚未渡海來台前,閩南漳泉交界處就三不五時大車拚了。其實內陸各地,村與村,族與族間的分類械鬥,淵源很深,是農村傳統習性之一,只是漳泉特別一點,有句話:「福建完完,不如漳泉」,意味整個福建,就數漳泉兩府最富裕發達,或由此而生的瑜亮情結,更刺激漳泉「見面就觸(唸 tak,鬥之意)」而台地漳泉墾民最眾,勢均力敵,於是從唐山就觸到台灣,觸到《彼岸花》劇中來了。

台郡分類械鬥的原因不外乎爭地、爭水、爭地盤…等,演變到地域、氏族、行郊、族群等群體面子和意氣之爭,而仇恨愈深,紛爭愈多,而且何止漳泉,尚有閩粵、漢番之爭,總之無所不爭,只是傲慢與偏見作祟,無知與魯莽作怪,沒什麼道理。

政府不管麼?衙門會表面上懸一紙禁令,但不會積極化解或鎮壓,反而默許放任,甚而暗中搧火,根本原因在統治者不信任渡台墾民,並恐懼台民聯合起來抗清,所以除了反朝廷性質的叛亂,莫不火急自內陸調兵前來敉平,族群分類械鬥即唯恐鬧得不大,好讓台民自相殘殺,以收漁翁之利,這就是所謂「以台制台」政策。

莎翁筆下的維羅那城兩大家族間的歷史恩怨,也是推論不出什麼道理,甚至沒有回溯結冤遠因,但一對純情的苦命鴛鴦被犧牲了,《彼》劇的兩個家族,兩個族群也都是身不由己的盲從者,結果一對戀人在荒謬的逆流中滅頂了,不同的是《殉》劇裡親王幾度出面執行公權力,而《彼》劇不見一吏一卒出來排解或鎮壓。相同的是羅密歐與朱麗葉,陳秋生與林秋蘭,雖然結局都是悲慘的,但面對封建的枷鎖與命運的擺佈,都毫無懼色地勇於抗拒,這是對自由與愛情的價值觀的堅持。

有人擔憂以漳泉拚為素材是否會有後遺症,我想多慮了,因為漳泉早就和解了,並且水乳交融,難分彼此了,要拚也無從拚起。現成的例子,我問了《彼》劇的演員,你是漳還是泉?竟無一能答得上來,而辨別漳泉,主要借重語言腔調,因為文化現象包括語言具隨時空演變而演變的本質,時至今日,《彼》劇對白,已非漳非泉,只能操用目下的流行台語了。

「族群意識」成為敏感字眼,我覺得不必太敏感,我想引用《殉》劇裡勞倫斯神父的一段話供大家細嚼,並做為本文的結語。

這世上哪有一物,一身都是惡?對人對世,他總有一點用處:
哪怕是盡善盡美,使用沒分寸,「善」就會變質,喪失了它的本性。
「善」成了「惡」,如果漫無節制的濫用;掌握得好,「惡」也能為人們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