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DUCTION Sorrowful Juliet [Beishang Zhuliye]
Data Type:review
Author:balberith
Title:Reflections upon "My Dinner with Shakespeare" [Gulingjie xiaojuchang Yu Shashibiya gongjin wancan guanhougan]
Source:Devil Online [Emo xianshang]
Date:2007/4/29
Language:Chinese
Abstract:The blogger describes and comments on the 4 episodes of "My Dinner with Shakespeare."

◎其一◎

這可以說是我第一次接觸劇場表演,而且在此之前對表演的概念還挺模糊的,「牯嶺街小劇場」一聽名字就感覺不會是太商業大眾化的表演,當時到達時第一印象是很特別的,怎麼個特別法呢?他好像特意保留了一些具有歷史價值的部份,但又不是說要刻意去營造那種氣氛,這點從大廳上頭那頗具現代感的大燈看得出來(長方形的毛玻璃包圍其中的燈管)。牆壁上油漆的功工也不是挺好的,如果不是因為節省開銷而自己 DIY 就是特別弄成這樣,地面亦只是普通的水泥地,而不是常見的磁磚地板、磨石子地板。比較讓我感興趣的是他的窗戶是上拉式的,而不現在一般常見的拖拉、推拉式窗戶,從外頭看窗框是紅色的,不過裡頭就跟牆壁一樣是鵝黃色(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棟建築感覺起來好像挺有歷史價值的,不過學藝不精的我無法從樣式判斷是那一種風格的建築,只能在等待正式表演時稍微看看裡頭的情況,還有樓梯也相當有趣,就是鋼鐵架構然後鋪上一片片的木板,雖然對樓上的情況感到好奇,但表演廳不是在二樓讓我有點小小的失望。

關於表演的型式是獨角戲,一人分飾多角又要讓人看懂這難度不低,有些演出我還要回憶反復思索一下才能動筆,但單就看完整齣表演後的感想我只能說:我深深敬佩這些表演者的專業性與投入的生命。


◎其二◎

第一場是《悲傷茱麗葉》,表演者在兩點左右坐在大廳的位置上,先是斟了一杯酒然後灑出一點點在桌子上,輕拍桌布幾下後側臉趴在桌上睡著了,到了正式演出時突然一聲尖叫開始表演。當時由於場地的關係,我後來是站在她的身後觀賞表演,不過即使看不到表演者的表情,光聽她的聲音其實也不錯,就那一段好像酒醉後發酒瘋的聲音感覺演的挺不錯的,至少有人真的被嚇到喔!(PS.不是我)

「玫瑰即使不是玫瑰,他還是依然芬芳」,這句話其中的意涵還挺深的,曾經看過一部電影,主角參加一個互助會(不是台灣那種,而是有相當問題、麻煩的人聚集起來互吐心聲,好像有一個比較正式的說法不過我忘了!),其中有一段滿不錯的對話。

主持人:「來,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
主角:「大家好,我的名字是 XXX,我從事某某行業,我……」
主持人:「等等!我不是叫你唸你的資料,而是請你告訴大家,你是誰?」
主角:「我是 XXX 啊!我……」
主持人:「不不──不是這樣啊!我是要問『你是誰?』」(原文的 Who are you?唸起來特別有味道,尤其是語帶譴責地在 you 下重音。)

看起來好像主持人在特意刁難,但其實這真的是一個大問題,不是嗎?在這個名字之後,我是誰?姓名的確有股魔力存在,但怎麼說都只是符號的變化,在那之後更根本的東西呢?

《悲傷茱麗葉》總共分成三段穿插於其中表演中演出。第二段是表演者坐在一張椅子上不斷的吃著桌上的小蕃茄,不過這吃番茄倒是吃的挺有氣魄的,先是一顆一顆挑掉果蒂,然後拚命往嘴裡塞。感覺起來是一個人遇到重大挫折後,神經質的暴飲暴食,其中還有兩次番茄掉到地上,表演者趴在地上一陣摸索後撿起來吃,如果說前一段是在控訴、在表達一些東西,那這一段可以說是前段下來的壓力延續,表演者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反而多話的是稍嫌聒噪旁白,延續著前段的問題不斷的拋出問句……

第三段表演者背對觀眾,而她身邊架了一台攝影機,影像則投射在觀察面前,表演者先是對著鏡頭擠眉弄眼,最後神經質的不斷唸著一些字句,全都是之前曾經說過的,不過這裡語氣比較和緩比較俏皮一點,似乎像是一個人站在鏡子前講一些鼓勵自己的話語。

我對一些專有名詞不太熟悉,對於這種讓我感覺是不斷拋出問題的表演該怎麼講,真的讓我傷了一陣子的腦筋,我想還是叫他「問題劇」好了。人有一個很有趣的地方,在一些比較抽象的問題方面,當他開口詢問時往往也是他有答案的時候,會開口常常只是要尋求與自己答案一樣的支柱,曾經有個社工說:「面對那些有婚姻問題的婦女,我常說你要想清楚再來找我,因為我的建議通常是叫妳們離婚!」聽起來好像很殘忍,但是──真的有人會不斷的問同樣的問題,即使他心中真的有了答案。是的,玫瑰就算不叫玫瑰他還是依然芳香,但這僅只於台詞,表演者表現出來的可不是肯定句,而是充滿了懷疑與控訴,即使到了最後還是只能自我安慰,答案應該存在於每一個觀賞者的心中了。如介紹文中說的「誰在控制我們,而又是誰願意給別人控制?」是上天?是人為?嘿嘿……


◎ 其三◎

《哈姆雷特》可以說是不接觸戲劇也能常聽到的名字。當燈光亮起時表演者以被創造的哈姆雷特述說自己被創作了四百年了,死了活活了又死來來回回存在於世間無數回。讓角色意識到自己不是現實人物,這點在其他平臺的創作中滿常見的,在戲劇中我相信也不是首見,但我還滿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如介紹文中所言獨角戲真的滿適合哈姆雷特這齣戲,那種內心與外在;報仇與道德;現實與虛幻,等等的糾葛讓人感覺真的挺棒的,尤其是末段時又會到一開始時那樣的自我呢喃,彷彿剛才的激烈起伏完全不存在似的,我想這應該可以說是戲中戲了,一個人在表演中再度述說一段故事。這種方式在一些創作中也很常見,故事結束後一本書輕輕或重重地蓋上,或許會「碰」的一聲塵埃飛揚,也或許是是個老人坐在搖椅上抱著本書面露微笑。事實之所以是事實,就是他不具可變性,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所有的喜怒哀樂都一樣,剩餘的只有回憶……

哈姆雷特究竟是偽善者還是膽小鬼?這點其實也很難講,名將亞歷山大曾經被批評為冷血殘酷的殺人魔,但其實在他那個時代國與國之間爭戰時屠殺是很正常的事。就在一、兩百年前中國一夫多妻還是合情合理而且合法的,但現在的中國呢?就算是現在,也有些國家允許一夫多妻,不是嗎?如果說我們要以今天的標準去衡量昨天的人,那麼這世界上好人是不存在的甚至是虛構出來的了。

於當今社會,這種復仇也不斷上演,人性的陰暗面一直存在著。這些東西並不會隨著科技、文化的發展而消失,反而是依附在其上不斷的進化。智慧型犯罪的人其罪孽是否會比動刀動槍的人高或低?那憑著口才招搖撞騙的罪孽會不會比較輕呢?這個時代無時無刻在進步,人性的陰暗面無時無刻在進步著──從刀劍弓弩進步到槍械炮彈如此而已……

當我們勸一個人「要懂得放下」時,我們是不是要想想「為什麼一定要放下?」、「為什麼一定要學習原諒?」,當然我不是鼓勵有仇就去報,而是說比較好的方式應該是讓對方瞭解他應該做什麼,而不是告訴他他要做什麼。人有延續自身族群的兩大特性「從眾性」與「排他性」,從眾與這話題比較切合,從眾簡單來說就幾乎等於盲從。「新出來的手機好炫、好棒,看看身邊大家的手機一個比一個酷炫,所以我想買新手機!」,Yes! You got it. 你已經陷入商人特意操縱的從眾心態「不用、不買、不知道你就落伍了」,人其實很害怕與眾不同,當大家都是上萬元的流行機種而你手上拿的是 N 年前手機是不是很特別呢?當你不知道自己為什要這樣做時,已經是盲從了,是跟著人揮著旗幟上街抗議、跟著人走同一條路、跟著人買同一種東西、跟著人吃一樣的食物;而不是我想要表達我的理念而抗議、我想走這條路而走、我想買這樣東西而買、我喜歡吃這個食物而吃。當一切都隨著社會、大眾的腳步去前進時,迷失自我只是遲早的事……

所以,哈姆雷特真的膽小?哈姆雷特真的偽善?哈姆雷特真的好看?莎翁的作品真的那麼棒?這恐怕是一人一把尺自有分寸的了,從眾是一種本能與天性,不少人、事、物的光環是靠此堆積而來的。

痛苦、悲傷、瘋狂的哈姆雷特最後趨於平靜的述說著自己,可是我們還是不知道他是否找到答案了呢?是否於自我與外在間找到平衡了嗎?劇中所述的道德、理性可以說是一種外在的壓力,那同樣會勾起人的從眾性,我們常常聽到說「偷東西是犯法的,所以不可以偷東西」,但為什麼不是說「偷東西會造成別人的損失害別人難過,所以不能偷」呢?因為人早以習慣自己身上有所束縛,當自己內心掙扎時最後的憑依常常是強大的外力。我們害怕的只是眾人所制定的規範下的處罰,很多時候制止人類衝動與慾念的只有刑罰、名譽、金錢──而不是我們所謂的道德……


◎ 其四◎

《移動的森林》可以說是四部作品中聲光效果最佳的,演出者可以細膩的演出巫師(或說神秘的力量)那種強大的威權、馬克白一開始的天人交戰與後來的自信滿滿、馬克白妻子看似溫馴但滿腹蛇蠍的狠勁。我的感覺是,移動的森林極具爆發性的威力,讓人印象深刻,但刺入人心的深度上我是覺得比其他作品低了一些些,這應該是我個人主觀意識下的感想,我個人比較偏好那種平淡但意味較為幽長的作品,移動的森林有他的美感存在,只是我比較不欣賞罷了。不過從頭到尾沒有冷場一路熱鬧到落幕,我可以看到表演者在一肢體動作比較激烈時額頭甩出不少汗水,他是真的很投入於整場戲賣力的演出,我其實有受到感動,尤其是因為空間與現場的關係表演者的感情極具感染力,但來的快去得也快,當我沉殿心思開始打這篇文章時,那份感動已經很難用言語去形容。

其實移動的森林跟哈姆雷特感覺有點相似,一樣陷入天人交戰,一個拖拖拉拉的最後沒好下場;一個劍及履及但也同樣沒有好下場。這讓我想到一則小故事:

「我們來做筆交易吧?」惡魔對著大嘴巴的人、小眼睛的人說。
「不要,我才不要跟惡魔交易呢!」小眼睛的人說。
「好啊!我們來做交易吧!」大嘴巴的人說。
於是大嘴巴的人庭院裡開滿了鮮花與蔬果,大嘴巴的人每天都看著鮮花吃著蔬果過的好快樂啊!但小眼睛的人只能乾巴巴的看著光禿禿的庭院發呆。
大嘴巴的人雖然過的很快樂,但是他那開滿鮮花與結滿蔬果的植物很快就枯萎了……
最後,大嘴巴的人流著淚說:「早知道就不跟惡魔交易了。」
最後,小眼睛的人流著淚說:「早知道就跟惡魔交易了。」

雖說有點相似但其實是差很多的,至少復仇於一般人的接受度就遠比竄位高。

我看到後來甚至笑出來了,歷史上成王敗寇,每一頂皇冠終究是屬於實力堅強的家族,而不是依靠任何神祇、鬼怪就可以成事了。所謂的槍桿子出政權就是這麼一回事,馬克白給我的感覺只是一宗計劃下的犧牲者,要知道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子弒父、父殺子在那些貴族中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移動的森林》與其說是在教訓人別追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如說是別相信強烈的好處之下自己不用付出代價的。馬克白付出的是人類最珍貴的生命,因為他相信了那神秘巫師的話語。以陰謀論來說巫師對馬克白做了強烈的暗示與催眠,先建立起他堅強的自信後一鎚敲碎,要知道越剛硬的東西越容易碎裂,就算是攻城戰守方佔了絕對的地利之便,但如果主帥無能還是很容易城破人亡的,兩軍交戰攻心為上,當你摧毀了統帥的意志就等於贏了一場戰。利用一個人的良知譴責與惶恐下會抓住救命繩的心態去操縱其實難度不大,況且馬克白一開始也表現了「我很懦弱沒大腦又容易受人影響」的樣子,更是容易被吃得死死的啊……


◎ 其五◎

《第十二頁》可以說是真的敲進我心裡的表演,表演型式輕鬆活潑,中間甚至還穿插了黃梅調讓人會心一笑,但慢慢的沉重地主題開始出現了。表演者坐在地上拿起香蕉正要一口咬下時他瞄到了一旁的蘋果,當他放棄香蕉滿心歡喜的準備吃蘋果時又看了看地上的香蕉,最後他拿起香蕉與水果看似兩難最後竟然一起塞進嘴裡,這幕說真的挺有趣的,先不說我當時肚子餓了看他這樣搞更餓,光是他選擇水果那幕其實跟後來的表演大有關係,如同介紹文所言「現代社會中,同性關係的議題不斷地被討論,而深處其中的人也同樣地面臨性別認定的難題。」這是個黑白分明二選一的世界,雖然我們不斷疾呼要多元、要多變,但其實我們還是個二元社會,多數人還是無法包容不同的聲音……

很多人說「現在是民主的社會,少數要服從多數」但更多人忘了後面還有一句「多數人要尊重少數」,當以民主為口號挾著多數暴力企圖去打壓其他聲音時,那不是民主而是民粹。說到底還是拳頭大的才有資格講話,那些少數就只好在夾縫中忍受眾人的歧視生存。這點在每個地方、每個國家都或多或少存在著,但是在台灣可能有一些問題會比較嚴重一點……

在此稍微出賣一下我老哥,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小時候他曾經說:「愛斯基摩人生活在那麼冷的地方都不會被凍死,他們身體的構造一定跟我們不同!」,這裡要講的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排他性」,人之所以會怕與眾不同其實是一種保護機制,保護自己不被排斥。所謂槍打出頭鳥,當你特別與眾不同時還真的很容易成為目標,還記得以前國中老師教導我們不要奇裝異服的理由就是「比較不容易被歹徒臨時選上」,這……應該也是不錯的理由吧!

《第十二頁》坦白來說挺複雜的,不看介紹還真的有些不懂他所想表達的到底是什麼,實與虛的交雜分別沒有很明顯,看完當時並沒有非常明顯的感想,而是後來一點一滴去回想一些東西後才大略抓住一些東西。其實最後一幕演員宣稱他找到了答案並蹦蹦跳跳的下場後,我感覺到的確不是如此,而是很沉重的悲傷……

曾經在找資料時有找到魯迅對名劇《玩偶之家》的感想,他有一句這麼說道:「在那個時代背景之下,離開家庭的女人不是墮落就是回家。」

同樣的在這個時代背景之下,宣稱找到答案的角色,最後不是再度迷茫困惑就是屈伏於整個社會的價值觀。

有些問題──過去存在著,未來也會繼續頑強地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