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DUCTION Hamlet [Hamulei]
Data Type:review
Author:onlyminako
Title:Tainaner Ensemble's Shakespeare Unplugged: Hamlet [Tainaren jutuan Shashibiya buchadian Hamulei]
Source:Tsai Pao-chang's Blog
Date:2005/6
Language:Chinese
Abstract:The play is good as a whole, but some actors' vocal performance leaves something to be desired.

(本文擷取自 ptt Drama 板)
演出名稱:莎士比亞不插電─哈姆雷
演出時間:06.04.2005 P.M. 7:30
演出地點:台南人戲工場
演出團體:台南人劇團


台南人劇團製作莎士比亞不插電系列之二《哈姆雷》,延續前一作品《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風格,將音樂作為全劇的重要元素,不同於《羅密歐與朱麗葉》,該劇採用搖滾樂營造熱鬧的氣氛,本劇卻採爵士藍調貫串,塑造一種 lounge bar 的慵懶氛圍;舞台亦配合著此一氛圍,以一張紅沙發和方格黑磁磚地板便完成了所有場景的轉換。我個人非常喜歡這個舞台設計,因為它極簡單,好比中國傳統戲曲中一桌二椅的運用,雖然道具極少卻不影響演出水準。

這齣戲和以往看過的演出很不一樣的是,演員雖有離場卻不一定會退到後台,除非在上舞台區有戲將發生(上舞台區與中下舞台區以黑紗幕隔開),或者是必須換裝才會到後台,否則都是離場後在場邊椅子上準備。戲後座談會上有觀眾提及那讓他們很分心,會頻頻注意場邊演員的舉動,我則認為倘若演員在場邊時注意力是集中的,保持令自己在戲內的狀態直視前方,我是不會太在意他們的,劇中一共使用了兩種語言──國語和台語,戲中戲部分使用台語搬演,其他則全用國語演出。對於近年來致力於台語戲劇創作的台南人劇團而言,台語演出穿插其中倒也不是什麼太驚奇的事,但問題是,國、台語兩種語言交雜究竟適不適合?導演如何對這種語言轉換進行詮釋?很抱歉,我想我還是看不到其間語言區隔的依據。假若這是區分戲與戲中戲所採用的方法,我想是偷懶了些;假若這是為了發揚台語戲劇,又有點「為做而做」,過於突兀。

然而,更大的問題是,戲中戲段落讓我們看見一派台語實力堅強和一派台語差強人意的演員共同合作,感覺實在是怪怪的!例如飾演王后的黃怡琳演起台語戲就是比國語戲好看得多,看過戲中戲的部分,我心裡一直在想:對嘛!她用台語說台詞才對味!真希望連王后的戲份她都能用台語來演……。至於戲中戲的其他演員,我想是被趕鴨子上架、硬學會用台語唸那部分的台詞吧?明顯聽出他們咬字時的吃力和不流暢,偏偏有些演員一離場能量就散掉了,摸臉頰、東張西望就讓人特別留意到他,因錯過場上的戲。讓人聽得也十分吃力。另外,台南人劇團這次透過電視機打上台語台詞供觀眾對照,應當是有心處理以往觀眾常抱怨台語台詞艱澀難懂的問題,不巧的是字幕只打了前半段,當戲中戲演員演出哈姆雷刻意安排給叔父看的戲碼時卻不再打字幕了,讓我的心慌了起來。事實上,即使沒字幕我也大概能理解台詞義涵,不至於像部分觀眾鴨子聽雷,但原先都有字幕令人安心(就算聽不懂還能看字幕),頓時沒了字幕心裡便緊張了(要是聽不懂就完了),這種慌張或多或少影響了我看戲的心情,倘若能再做調整應該能有更好的效果。

近年來小劇場演出搭配多媒體使用的作品越來越多,本劇也結合多媒體元素架設了三台電視機,搭配預錄影片的播放呈現出哈姆雷的幻想、虛構的世界。這種呈現方式我很喜歡,尤其是哈姆雷與父親的陰魂對話那段(飾演父親陰魂的演員從頭到尾只在影片中出現),運用電視上影像播放成功避免了某些可能產生的尷尬畫面(因為活生生的「人」站在舞台上演「鬼」一定怎麼演都不像),使得陰陽兩界區隔明顯,人與鬼的差異較為真實。並且透過電視機上的影像觀眾也能 明白此時哈姆雷所見、所想的事情,我們看見哈姆雷在 DV 中紀錄的畫面,看見由哈姆雷腦中一閃而過的回憶(或幻想),那個時候,我們彷彿就是哈姆雷,能夠與他感同身受。

本劇和《羅密歐與朱麗葉》一樣都安排了歌唱的段落,比起前一部作品中荒腔走板的演唱,這回總算是好多了。至少,不至於讓人覺得聽覺感官受折磨。飾演哈姆雷的蔡柏璋本身極具有明星魅力,握著麥克風在舞台上演唱很容易令人聚焦在他身上,假如此劇如同導演所言企圖做成 lounge bar,那麼他必定是駐唱歌手了。他將寫給娥菲麗的情書唱給大家聽,實在十分令人陶醉,但劇終時蔡柏璋又再度上台演唱了「哈姆雷的主題曲To be or not to be」感覺就不太對了。因為,我們方才目睹完一場悲劇,怎麼這個人就唱起歌來了呢?孔子曾云:「里有殯,不巷歌。」尤其是如此巨大的悲劇,歌者顯得多麼無情啊!身為觀眾,在那一刻我想靜靜的沉澱情緒,回想最後驚人的畫面,然後默默的走出劇場,那樣的歌只令我無感(雖然他唱得真的好聽),起不了共鳴。除此之外,娥菲麗在發瘋之時也唱了一段歌抒發她的情緒,但是唱得不清楚又有點走音,我接收不到歌詞中欲傳達的訊息,於是就跳脫戲中情節了,這是讓我感到比較可惜的。

在道具使用上,這齣戲強調了「當代」的觀念。由於演出的這個環境並非十六世紀的英國而是二十一世紀的台灣,既然現代人用 DV 紀錄自己的生活,為什麼發生在當代劇場的哈姆雷不行?因此劇中大量出現哈姆雷拿著 DV 隨拍隨記的畫面,我覺得這是很棒的做法,跳脫了傳統的模式,賦予新的符號,但紀錄哈姆雷所思所想的意義並未稍減,反而讓觀眾透過鏡頭與哈姆雷分享他的內心世界。不過在道具這部分我有一點不能理解:在前半段劇中提到所有的「劍」都採用「手槍」做代表,我在心中已建構出一個對照──DV 等於記事本,手槍等於劍。所以,當他們高喊「拔劍」時拿出的是手槍我並不會感到奇怪,但怪的是最後哈姆雷與雷厄提比劍決鬥時怎麼會取出竹刀(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應該是劍道比賽在用的那種)來比武呢?依照邏輯,兩人不是應該要開槍嗎?如果是使用手槍在這個場景有些問題無法克服(或許是考慮到畫面的真實性),是否在前半段場景就要捨棄手槍的詮釋,尋找其他方法讓符號能統一才不會顯得太突兀呢?

不得不提的是,上舞台區和下舞台區以黑紗幕相隔,故上舞台區發生的戲總是若隱若現,藉此呈現一個與中下舞台區不同的空間,而黑紗幕後的戲真是好看極了!一來,上舞台和觀眾的距離較遠;二來,黑紗幕的特質使得表演上的暇疵能被包庇,那個空間中的戲就特別美,教人越看越喜歡!

戲裡頭的演員除了飾演叔父的沈輝雄以外每個人都得分飾多角,這不僅考驗化妝技術更考驗演員的演技,要如何創造出幾種截然不同的角色?撇除服裝和飾品上的改變,怎樣能讓人相信他們是不同的人物?尤其蔡柏璋他必須分飾的並非兩個不同的人,「他們」都是哈姆雷,一個是內心真實的自我,一個是裝瘋的表象,在不依賴服裝轉換的情況下,兩種自我的區隔要如何讓觀眾看見?我想,在這戲裡我的確能察覺兩者間的差異,他並不用很誇張的方法表現裝瘋的那個部分,而是透過滿自然的方法予人不同的感受,這點是頗出人意料的。這種自然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令我相當喜歡!

莎士比亞筆下的《哈姆雷》(坊間多翻譯為「哈姆雷特」)乃是著名四大悲劇之一,可是在看完這齣戲以後竟離奇的沒給人帶來強烈的悲傷,反倒是一種低迴吟詠的感覺,像一條小溪流平緩的在心底流過,能感受到那股悲哀卻不教人為之落。這也許和導演的處理手法有關,在節目單裡他提到莎士比亞在劇本中曾寫到,表演的那種誇張嘶吼、企圖利用眼淚表達心中強烈難過的情緒那都是假的、是演出來,由此可知莎士比亞應當是不希望演員用這種竭盡所能誇大的方式表演,所以我們在這齣戲裡也不會看到這樣的表演。看完戲以後,我認為自然不造作的演出方式是令人感到舒服的,如同莎士比亞在劇本裡提及的,誇張的大吼大叫不僅讓人覺得刺耳難受,也無法給人帶來真實的感覺;但就另一方面而言,這種貼近自然的演出令觀眾的情緒不太容易受到渲染,我在看過以後由衷讚嘆此劇真是美極了、美極了,唯一可惜是缺乏一種刻骨銘心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