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DUCTION Two Gentlemen of Verona [Weiluona er shenshi]
Data Type:review
Author:Makespeare
Title:Two Gentlemen of Verona by Tainaner Ensemble [Weiluona er shenshi Tainanren jutuan]
Source:Makespeare's Blog
Date:2009/3/6
Language:Chinese
Abstract:The author reviews the perofmance in three major areas: actors, adaptation, and language.
[往日習作]

<<原文寫於2009.03.06>>

時間:3/5 19:30
地點: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導演:王宏元
演員:王宏元、張家禎、李卲婕、張棉棉、林曉函、
   黃怡琳、洪韻頻、簡宏根、一隻狗(不是綽號,真的是一隻狗)

Proteus: In love/Who respects friend?
~The Two Gentlemen of Verona 5.4.54-55~

        波提斯:在愛情裡,誰會顧及朋友?
                 ~ 《維洛納二紳士》,第五幕第四景~

[序言]

這是我第二次看台南人劇團的戲。

第一次是看《馬克白》,台南人劇團以台語重新演譯莎翁悲劇, 頗讓當時的我耳目一新。這次挑的是莎翁早期清新可喜的戀愛小品( 用「小品」來形容這齣兩個多小時的劇作其實不太恰當,但與莎翁後 期動輒三小時以上而且直鑽人心深處的劇作比起來,的確「小巧」得 多。)我其實一開始並不抱太多期待,因為相較起來前一齣戲,難度 顯然低了一些,若他們能在 《馬克白 》有不錯的表現,這一齣 《維洛 納二紳士》我想並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大困難。而觀戲之後的感受也證 實了我之前的推斷。

以下,我想分別就「演員表現」、「劇本改編」和「台詞處理」 來聊聊我對這次呈現的些許看法。

[演員表現]

照理說,首演場應該會是表現得最好的一場,然而演員卻不知為 何螺絲頻頻,尤其是飾演 Proteus 的那位先生,光我有記下的就有五 次之多,若就個人出場時間來計算,平均將近十五分鐘就吃一次螺絲 ,就一個專業演員在首演場的表現來說,仍有加強的空間。

另外,飾演 Antonio 跟 Turio 的演員在表現上稍嫌稚嫩。Antonio 在 現代的詮釋中是個大企業家,我卻看不到該有的穩重跟果決,而是一連 串模糊不清的咬字,說話的節奏也略嫌快了些。在 Turio 這樣一個喜感 十足的角色的掌握上尚可,算放得開,卻不如其他要角一樣抓住夠令人 印象深刻的個人特色,似乎仍有可以琢磨的地方。

整體而言,除了上述的小瑕疵之外,演員的表現都有應該有的水準, 其中兩位跟班的表現特別亮眼,尤其是 Lance,人狗搭擋的表現在水準之 上,跟觀眾的互動也最多,是我多年看戲經驗裡最值得記上一筆的段落 之一。另外,一開始雖然不夠整齊但仍舊熱力十足的街舞、Proteus 邀全 場觀眾一起揮舞螢光棒幫 Julia 慶生的浪漫、Silvia 的招牌撥髮動作、校 長高貴卻又悶騷的表情與姿態、Valentine 特有的憨厚與深情,以及劇中 所有跟觀眾的互動,都在我當晚夢中重現的畫面裡,的確難忘。

唱歌那一段有些可惜,A 段 Key 壓得過低,進到 B 段卻又高到唱不上去, 若能就演員音域調整一下會更好,這樣也比較符合 Proteus 假意幫 Turio 把 Silvia 但實際上是為自己表白的情形。

[劇本改編]

畢竟莎翁的劇作年代距離現在至少都有四百年,即便莎翁的劇本都是 為演出而寫,為了克服這四百年的時空差距,改編的確是必要的。不單單 是劇本的翻譯,如何將架構移植到現代並找到新的詮釋角度,更考驗著劇 團的功力。

這一次呈現,導演在節目單裡便開宗明義點出詮釋的要點:將全劇架 構從英國伊莉沙白時代的貴族生活搬到現代校園,並融入年輕人的思想和 語彙。然而,這樣的想法固然是一次值得嘗試的挑戰,卻在如何兼顧莎翁 原劇韻味的思考中遇到阻礙,造成觀眾雖然看得開心,究其根本卻是不中 不西也不台的窘境。

主要是「僕人」一詞的出現。在原劇中,Valentine 跟 Proteus 在與 Silvia 互動時,的確自稱 servant,一方面 Silvia 為公爵之女,二方面展 現出紳士風度。如今場景轉換到貴族中學當中,Silvia 以一個校長女兒的 身份與兩人互動,地位的高低似乎已無法構成自稱 servant 的原因。紳士 風度的展現似乎能將 servant 的出現合理化,但劇中不時出現的年輕語彙 卻將年代帶到一個模糊地帶,似當代又非當代,servant 直譯為「僕人」 的必要性也因此令我感到疑惑。

另外,執著於將場景設在「英國某貴族中學」的想法,也讓諸多台灣 年輕人的用語顯得不倫不類,只是減輕文化差異對觀眾吸收劇情的影響, 對於生活背景的細節建立卻有點造成反效果,我其實到最後都還摸不清主 角們到底是在什麼地方發生了這些事。

該忠於原著還是就現代角度重新詮釋,這是現代劇場詮釋莎翁作品必 須面對的課題。兩個端點都有人做,也有不少人在兩端點之間尋找一個新 的定點。這次台南人劇團顯然是想找個兩全的方法,既能讓觀眾享受莎劇 的樂趣,又盡量不失原文的韻味,卻在後者遇到瓶頸,就文本角度來看還 是有許多待討論的空間。

不過,這次呈現也的確以校園場景為根本,將原劇情節改編成具有新 意又言之成理的段落,其中我較為欣賞的是將爬繩梯改成電話亭變裝。

原劇中,Valentine 是想在晚上用繩梯攀上 Silvia 的房間陽台,然後帶 她遠走高飛。卻在以長袍覆蓋身上纏繞著的繩梯,想偷偷接近 Silvia 的住所 時,被事先告知消息的公爵攔住。公爵假意詢問,成功套出 Valentine 以繩 梯偷香的計劃,並藉口要試一下長袍的長度是否足以遮身,揭露 Valentine 繩梯纏身的模樣。這次的呈現裡,男公爵換成了女校長,於是套話的情節也 變成是女校長因為愛上男學生而向 Valentine 詢問方法,並在套出變裝計劃 後,以試穿男學生制服為由發現了 Valentine 制服下著女裝的真相。從套話 到揭穿,句句言之成理且無突兀之處,算是挺成功的改編。只不過,電話亭 換裝有抄襲超人的嫌疑,應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台詞處理]

莎士比亞的劇作,最為人稱道也是最令人頭痛的,莫過於劇本中的詩化 語言。除了既定的抑揚格五音步(iambic pentameter),以一行十音節的規律 寫作之外,主要人物的台詞也常以十四行詩(sonnet)的格律編排。讀起來很 美,唸起來更是令人陶醉,但對於我們這離十四行詩流行年代已遠的世代而 言,若一味照原本演出,反而困難且意義不大。但莎劇的文字除了平實深刻、 擅用譬喻之外,音律之美也是其可貴之處,若只因現代市場考量而捨去,也 未免可惜。

這次呈現,在獨白的處理上保留了許多詩化語言,原本莎劇中的諸多譬喻 也都盡量不做更改,但也添加了如「新進單曲空降排行榜冠軍」之類的新意, 整體聽下來是件很享受的事,也感受得到台南人劇團的用心。不過,在文本翻 譯上可以在多加琢磨,避免出現「把困難想得太多」或「禁不住可憐她」等不 合中文語感的句子。前者如改為「把它想得太困難」會通順些,或者簡潔一點 像「想太多」也可表達原意。後者改為「不禁可憐她」或「無法不可憐她」會 順一些。「禁不住可憐她」這樣的用法也不是沒有,在台灣似乎少了點。

另外,像 Lance 說 Speed 像隻羊的地方,原劇的台詞是將基督教信仰中將上 帝與子民的關係喻為「牧羊人」跟「羊」(Shepherd and sheeps)的觀念代入, 讓兩人玩一點文字遊戲。這次呈現將其刪去,不失為縮小文化差異的方法,尚 可算是合理。

[總結]

總括而言,如果以百分為滿分,這次呈現在我心中應有九十出頭的高分。 仍有進步空間,但已經是不錯了。

由於自己就讀的科系有機會接觸到莎翁原本,對於莎劇在台灣的搬演自然 感到興奮與好奇,看到各個劇團為了克服這四百年差距所付出的努力,也每每 為之動容。只不過,藝術向來就沒有標準答案。可以去嘗試、挑戰,甚或反叛, 只要觀眾接受便又是另一次的成功,而未來想必又會有更多劇團搬演莎劇,又 會有更多不同角度的詮釋。在這些不斷的詮釋當中,我希望能看到台南人劇團 成為常客,並給予觀眾如我再一次的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