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DUCTION Two Gentlemen of Verona [Weiluona er shenshi]
Data Type:review
Author:Lin, Lun-jing
Title:An Account of Youth in the Name of Love: On Two Gentlemen of Verona [Yi ai zhi ming de qingchun jishi ping Weiluona er shenshi]
Source:Taiwan Arts Review Platform [Taiwan yiwen pinglun yiping tai]
Date:2009/3/13
Language:Chinese
Abstract:The production juvenizes and simplifies Shakespeare, featuring popular cultural references and cartoon-like exaggeration.

在台灣搬演莎士比亞總不免要扣下一個大帽子,以當代觀點來演繹經典云云,而同時這又牽涉到跨文化演出莎士比亞必須考慮到的問題:押韻台詞的翻譯、文化情境的移轉……等,想演出原汁原味的莎劇在當代已不可能,而新編版本稍一不慎就要被說是消費莎士比亞、濫用莎士比亞。然而,如果把莎翁作品過度神聖化,只會在搬演的種種形式與藝術性上動輒得咎,反而是給予文本各種開放性的詮釋可能,才能看出劇本從不同層面探討的豐富價值。

《維洛納二紳士》是莎士比亞早期的作品,裡面使用的手法也是莎士比亞在後來許多作品中常用的,包括女扮男裝、代為求愛等等,而台南人劇團此次《維洛納二紳士》的演出,以劇中四角戀愛的骨架為藍本,抓住了莎士比亞原劇中的喜劇精神與基調,結合台灣流行文化的語言,將青少年之間的友情和面對愛情的衝動與盲目做了極好的演繹。

本劇班底從導演、演員以至於設計群皆為年輕創作者,對校園生活的記憶猶新,劇中那份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天真顯得更為真實。劇情以莎翁原著為主,導演將初出社會闖盪的年輕人改為離家進貴族學校的年輕學子,因應這個調整將部份劇情做了更動,如原作中欲以繩梯幽會情人改為欲扮女裝混入宿舍、窗下的歌曲求愛變成了校園中庭演唱會的告白、藉口去教堂而逃走改為從化妝舞會上逃脫……,這些改動加以大量網路流行語彙與年輕人口頭禪、雙關玩笑的運用,注重台詞在意義、精神上的對應,而非將劇本中優美卻拗口的台詞照單全收,化去了莎劇的時代感,拉近了與年輕觀眾的距離,再現校園的青春質感。

導演利用卡通式的喜劇手法,將原本寫實的情感誇張與放大,增加了劇本非寫實的趣味,如見到西維亞時兩個男主角貼在雙眼上的愛心,傳神的展現了愛情的盲目;隨著愛情變化的天氣,展現了在愛裡陰晴不定的心情。戲中展現的愛情是青春時期不顧一切的單純忘我,以愛之名許下各種誓言,而又可以因愛背棄;於是談戀愛時黏膩肉麻的話語令人發笑,受愛驅動的犯錯令人心驚,當波堤斯對西維亞呼喊著「為什麼你不愛真心愛你的人呢?」被西維亞擲回來相同的話語的那一刻,形成了強烈的張力,愛情的不可理喻既顯得荒謬卻又給人心口一記重擊。

導演對於劇中角色的處理是較為寬厚的,憑著一股熱情做事而絲毫不考慮後果的青春,使得因愛生妒後所犯的錯容易被原諒,而青春所犯的錯誤多半是小奸小惡,終不忍真正的傷害對方。導演在改編上刻意將波堤斯的形象稍作處理,將原作中波堤斯較嚴重的惡行去掉,包括中傷瓦倫丁的人格與對西維亞意圖不軌,而增加了與茱莉亞告白、道別和最後回頭認錯的愛情戲,加強了角色在愛情與友情之間的掙扎,讓波堤斯這個角色所犯的錯像是一時被愛蒙蔽,才導致他背信棄義,這樣的改動不像原著中高度對比的決絕,而注入了更多青少年的迷惘,也讓現代觀眾較能夠接受波堤斯在結局得到的原諒。此外,在結局導演更採取了跟原著相當不同的作法,在原著中兩對情人得到諒解與祝福,而本劇中西維亞的母親(原著中設定為公爵)則是在結尾仍找不到女兒,發出憤怒的吶喊,展現了年輕人對威權的反抗與叛逃,宣示著愛的勝利。

雖然劇中設定場景為維洛納和英國,但不刻意強調寫實的中性舞台讓本劇在地點上無論定位為哪裡似乎都有可能,地板上四顆愛心的圖騰花飾,對應劇中的四角戀愛,而四面台、四個出入口的設計,使人物進出場充滿了流動性,尤其在後面奔跑追逐的場景,成功的建立出場域的空間感;服裝設計上,英式貴族學校的制服選用純色加白色滾邊的設計,使得發生在學校裡的愛情更添卡通氣息。而本劇演員與觀眾的互動處理得十分精采,將原作中角色對觀眾單向的對話更進一步的延展成雙向的交流。波堤斯向茱莉亞求愛時,要求全場一起舞動螢光棒、戲在進行間演員不時打破戲與觀眾的距離,詢問觀眾的想法,甚至要求觀眾共同扮演戲中角色,觀眾彷彿親身參與了這場四角戀愛,感染了青春的活力。

然而,本劇中流行語彙的使用既能夠標示某一特定族群,並拉近與台灣年輕觀眾的距離,但也有一定程度的危險,是否在使用這些語彙的同時,也隔離了其他年齡層或是這層文化以外的觀眾?而劇中的文化符號是否又能夠召喚共同的聯想?例如茱莉亞的打扮與滑板車所標示的文化意涵就顯得語意不明。此外,舞台上出現真狗,是在莎士比亞時期慣用的喜劇伎倆,要提振昏昏欲睡的觀眾的注意力,因此在劇本中出現狗的橋段本就與劇情的聯繫不強,而是發揮著插科打諢的串場功能。此次演出導演特別保留了狗的橋段,但演出意義上仍與莎士比亞時期相仿,是對莎士比亞的致敬,亦或只是想挑戰動物在真實舞台上的演出?如果是後者,怎麼樣讓這樣的演出和戲的本身扣合得更加緊密,或是發展出不同的可能,是值得再思考的問題。

此劇簡化了莎翁原作,將主軸聚焦在青春時期是如何看待愛的母題發展,在喜鬧劇的基調下,回憶青春的單純美好,嘲弄的並非愛情,而是因愛而失去理智的行為,並且給予年輕所犯下的錯誤再一次的寬容,成功的將莎士比亞帶進年輕觀眾的心裡,寫下了一頁以愛之名的青春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