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製作《哈姆雷
資料類型:製作背景
作者:呂柏伸
題名:向大師致敬
出處:《莎士比亞不插電 2:哈姆雷》節目冊
出版地:臺南
出版單位:台南人劇團
日期:2005/6
語言:中文
摘要:導演提到他所景仰的三位劇場導演,推崇他們對於劇場表演本質的實驗精神。對於這次演出,導演要求演員儘量不以過份的情緒來引導表演,而是讓莎翁文字本身的力量來牽動。

莎翁名劇《哈姆雷》是我在回國這五年期間所導的第三齣莎劇(前兩齣分別為《馬克白》和《羅密歐與朱麗葉》),而我所景仰的三位劇場導演 Peter Brook、Robert Wilson 和 Robert Lepage,恰巧也分別都在上個世紀的最後十年間執導《哈姆雷》,英國學者 Andy Lavender 曾就這三位導演的《哈姆雷》做了紀錄、比較和分析,並寫了本專書 ─Hamlet in Pieces 《支離破碎的哈姆雷》,從其書名就不難想像,莎翁的《哈姆雷》在三位導演的手上肯定是被徹底肢解並重新拼湊。的確,Wilson 和 Lepage 這兩位導演不僅做的都是 one-man show(後者更大量結合影像技術),甚至還不約而同親自演出劇中主角。雖然這次我並沒有效法那兩位導演也親自下場演出,但在導《哈姆雷》的過程當中,這三位大師的《哈姆雷》卻深深影響著我,其中受益最深的就是他們對於劇場表演本質(the essence of performativity)不斷探究與實驗的精神和態度。

在處理《哈姆雷》這樣一個深度廣度都無限大的劇本,這次我最主要想的是利用這個劇本來驗證並質疑自己多年來對於劇場表演所信仰的那些金科玉律,且重新追問「什麼是劇場表演?」「什麼是角色扮演?」「劇場表演的目的?」等等。因此,在排戲過程中便經常和演員探討究竟什麼才是好的表演?好的演員?此次演出我希望演員選擇用一種較為「低調」的表演方式,那就是儘量不要讓過份的情緒來做為表演的導引,而是讓莎翁文字本身的力量來牽動表演,而這也是我一直企圖要求演員做到的─從中文的語言脈絡裡,找到一種說莎翁詩劇的表現方式。在這裡要對我的劇團經理以淳說聲對不起,猜想他大概又要傻眼了,難為他必須經常不斷告誡我:不能只是為自己做戲或是只是做戲給少數的戲劇學者專家看,要想到一般觀眾的口味,因為大多數觀眾根本就不在乎你是要怎麼做中文莎劇???

上星期飾演哈姆雷一角的蔡柏璋去髮型設計師那裡剪髮做造型,設計師問他演的哈姆雷是個什麼樣的角色,由於在旁的洗頭小姐沒聽到設計師的問題,卻只聽到蔡柏回答說:「我的叔叔殺了我父親,我的母親還嫁給我叔叔。」據說那位洗頭小姐當場立刻發出吃驚的倒抽聲。我想所有的觀眾和我以及演員都一樣,大概沒有人會有像哈姆雷那樣的親身遭遇─父親被自己的叔父謀殺,而自己的母親卻還嫁給了殺父仇人。因此要一個演員「真實」去扮演哈姆雷這樣一個內心複雜度高的角色,究竟怎麼做才合宜?在研讀劇本時,我發現莎士比亞已提出建議,認為好的表演應該怎麼做?在第二幕第二景當哈姆雷聽完演員甲所做的有關普來安被殺的獨白後,哈姆雷說了這麼一段話:

還不夠驚人嗎?瞧那個演員,才只是假裝的,夢幻的感情,竟能夠強迫心靈去結合想像,透過他
的運作,臉色發白,眼裡噙者淚水,表情迷亂,聲音哽咽,整個行為舉止都配合著他的思想,什
麼也不為,只為賀秋芭!賀秋芭是他的誰?他又是賀秋芭的誰?竟能如此為他哭泣?他該會怎麼
做,假如他傷痛的動機和理由跟我相同?

我相信莎士比亞肯定不喜歡扮演哈姆雷的演員在演這個角色時,像個「大聲公那樣過份喧鬧」,只會「用淚水淹沒舞台,用恐怖的言語撕裂觀眾的耳朵,使有罪的人發狂,令無辜的人喪膽,叫愚昧的更加糊塗,真正做到讓眼睛和耳朵都無所適從」,而是能做到讓「表演配合文字,文字配合表演。」這也正是我期望看到的一種表演特質。雖然深知當前觀眾早已習慣於視覺感官的重口味刺激,但還是希望觀眾能試著靜下心打開耳朵來「聽戲」,細細品嚐莎士比亞透過哈姆雷所說的那幾段文情並茂饒富意義的經典獨白,特別是對生死的精闢見解。